生活片段之感LXVI


(一)靠腰的日子
從小鼻子就容易過敏的我,三不五時就會因各種狀況觸發一次嚴重流鼻水的情形,像擰不緊的水龍頭那般,怎麼樣都會流出涓涓滴滴的稀稀鼻水,痕癢無比,十分困擾,還會伴隨無止盡的大噴嚏。

上個月,在一次感覺要把一對肺都噴出來的噴嚏後,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後腰隱隱作痛,輕輕挪動一下身子便傳來閃電般的抽搐,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因為那個噴嚏的巨大動作拉到筋了,俗稱的閃到腰。

接下來幾個小時,靠近脊椎恥骨部分的後腰愈發僵硬,像是落枕那樣無法輕鬆使用肌肉,每一個牽扯到那裡的動作都會為我帶來哼哼唉唉的劇痛,我必須挺直腰板,小心翼翼地起立坐下,不得彎腰曲體,更無法屈身下腰撿拾東西,一整個老態龍鐘的樣子。

到了晚上實在受不了,找來了緩解肌肉疼痛的藥油塗抹,記憶中小時候的家裡必定有的這瓶藥油是媽媽的隨身良伴,因為長期坐在縫紉機前和到果園裡做體力活的她攬來了一身的疼痛,每晚都會在睡前塗抹這裡那裡,那刺鼻而熟悉的藥油味如今也飄散在我身上。

散發著濃烈的藥味,我艱辛地爬上床,翻身,直躺在床褥上,不敢輕易動彈半分,感受著火辣辣的藥油發揮效用,後來告訴朋友我閃到腰了,大家都毫不留情地說:「你真的老了。」這一點我毫無想要反駁的餘力,但比較讓我不服氣的是,明明每天都有固定的健身習慣,為何還是輕易就傷筋動骨了?

在我的腰板完全康復以前,有兩個禮拜時間,我的日常Tabata和運動都必須暫且擱置,去實習一個靠腰過日子的晚年生活。



(二)時間的歌
當清風帶走了我寄放在浮雲裡對你的繾綣,藍天便昭示出艷陽底下赤裸裸的思念。

當白晝默讀了我披掛在霞光中給你的詩篇,夕暮便燎燒出星光前的最後一抹紅嫣。

當蒼穹讓出了我縫織在地平線彼端的熱切,影子便延伸出你總是難以表述的纏綿。

當天地歸還了我藏匿在時間裡想你的慕戀,歲月便詠歎出誰也抓不住的時過境遷。



(三)上個世紀
「只能留在上個世紀了」是一次和你開起某個時光話題時的總結。

當我回過頭來細細品味這句話的意思,才愈發驚覺出生在這個時代的我們,都有幸跨越了一個紀年的末尾與另一個紀元的開端,我們此生不再有機會越過下一個世紀,見證下一次世代,我們將懷抱著上個世紀遺印下來的純樸,與這個世紀高速追趕上來的新穎,時而緬懷往昔的原始,時而感歎當今的遽變,如此錯綜複雜地活下去。

當說出口來時,「上個世紀」聽起來總是以為遙遠,甚或還帶著一絲殘酷光陰下的另類詩意,就像生命漫長而短促的歷程,有時我們期許在難以承受的現實重量下,看到一點不負責任的爛漫,允許我們用孩子般的脆弱去詮釋天真。



(四)這一邊廂 · 那一邊廂
好幾次,他在夢中遭逢人生中難以跨越的關頭,那種病痛折磨、生離死別,或是極度在乎的人事被歪曲毀滅,他痛苦地難以承載,無法面對世界的後續曙光。

直到一個大夢初醒,他仍深深記得夢裡種種撕心裂肺的感覺,或是讓人膽寒讓人恐懼的細節,卻也在同一時刻,因為發現只是腦波創造出來的虛擬情境,呼出一口鬆開心頭糾結的大氣。

原來只是夢境啊——如此五味雜陳地感歎著,然後再被慢慢升起的慶幸與僥倖團團包圍住。現實並沒有那麼殘酷,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。

只不過,誰知道那些夢境不會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下另一個自己的真實人生?就像莊周夢蝶,就像近來「康熙」聯袂拍攝的《吃吃的愛》那般,現下的自己或才是另一邊廂相對的夢境,而他只不過是活在意識比較幸福美滿的這一邊罷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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