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離不棄

你像是在極力說服我們，要我們安心，不必為眼前的事感到憂慮。為了取信我們，你更不惜搬出自己從前的遭遇。我第一次聽到你親口訴諸你的感受你的心理，並從你的眼神裡讀到了強而有力的證明。突然間，我覺得你變得多麼牢靠，許多威脅迫害來到你這裡便嘎然而止。你有一種能夠使人心安的能力，說著說著，我們內心的騷動便不知不覺被你擺平，隨而呼出一口不明顯的大氣，稍稍可以放寬胸襟。

你坐在那裡，一邊翻看報紙，一邊漫不經心地在勸慰我們，擱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閃閃爍爍。我知道其實你早已憂心忡忡過百遍，或許因而失眠，但是在我們面前你卻強裝出一副無須操之過急的模樣，泰然自若地表達出你獨到的分析見解，要我們抱著一顆平常心。看你苦口婆心，偶爾露出一臉老謀深算的表情，說著醫界的錢權鬥爭，要我們明白，不要為了一時的慌張而落入他們設下的圈套，到時荷包被榨干且又傷神勞體，禍不單行。

是啊，想來你經歷的實在太多，我們哪兒有資格說甚麼承受不了。回首一路走來，你確實是從人生的悲憫淵谷裡一步一步走出來的，間中的心理折磨豈是我在這裡三言兩語能道盡的；相較之下，我們的怨天尤人也只不過在在顯示出我們的軟弱與依賴，還有毫不為你設身處地的體貼關懷。

你活到了這把歲數，理應要好好享受人生，在家含飴弄孫，卻還得去面對如此艱難的考驗，且沒有選擇的餘地。物質與心理的負擔肯定會把你壓跨，而你卻從不曾對我們傾訴你的情感，分擔你的壓力。你總是獨自一人撐到最後，還要面對我們不明就裡的冷言冷語對待。你選擇不讓我們承擔這一切，將苦楚都往肚裡吞。

我發現最近的自己異常情感敏感脆弱，寫到這裡，淚水開始漾在我的眼眶裡，幾欲奪眶而出。那淚水中混雜著五味雜陳的情緒：我對你的敬佩慚愧歉疚與感激都隱藏在裡邊。之所以終於漸漸看清你背後的辛酸，也許是我慢慢成長的一種依據。生活中的各種遭遇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器械，它們毫不留情地鑿開了心壁，加深加寬了原本狹隘的心，讓我得以悟出更多不一樣的人生面向。

若要說上蒼曾對誰特別嚴苛，你應該是其中之一，不過你竟都一一克服走了過來，除了佩服你的堅強，我更覺得你深深的偉大，對你深深的敬仰。華人傳統一向悶騷保守，我對你關愛的表現也僅止於一些細微的小動作，但願你能感受得到，隨著時間我們只會越來越愛你，永遠不離不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