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聖前夜

當午夜的鐘聲敲響,聲聲震耳欲聾,宛若宣告著夜的甦醒,他死寂已久的心臟也開始復甦,跟隨著緩慢的鐘聲一同震天價響起來,再漸漸加速,直到以每秒鍾搏跳一點一七下的速率在他的胸腔內張縮,砰咚砰咚,撞擊出一次又一次的音律。那不是一般的音律,而是一種狂喜歡愉的歡呼。長眠許久,今夜他終可再續未完的使命。

佇立在如廢墟般的城牆內,他振臂狂吼,像一隻飢渴許久的猛獸,咆哮著壓抑的怒氣,卻也同時在釋放癲狂的喜悅。拱窗外的月亮半明不昧,將更多的翦影投射在傾頹的石磚上,森冷寒瑟。他張開口,露出閃著青光的獠牙,伸出黏滑的舌頭上下舞動,像蛇一般用舌尖嘗試嗅出空氣中的細微氣味,每吸一口氣喉頭都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啦卡啦聲。

就是今晚!他會不顧一切,將計畫付諸行動,來滿足他的慾望。他全身的血液早已滾滾沸騰,顫抖的十指早已蠢蠢欲動,一切都蓄勢待發,如箭在弦。

一聲長嘯,他幻化成一隻輕巧的飛獸,朝著燈火通明的不遠處振翅飛去,將身後那座禁錮了他的靈魂與軀殼幾個世紀的巨大古堡遠遠拋離,一心只專注在即將橫呈於眼底的腥風血雨。

一座座直聳入雲霄的樓宇阻隔了原本一望無垠的海岸線,港邊架起的起重機正在嗚嗚低鳴,埋頭苦幹,從貨輪上把千斤重的貨櫃箱卸下,層層堆疊在漆黑如墨的港口邊,既像積木,又像棺木。而寬敞的街道被汽車填滿,每一個商店櫥窗被人潮塞滿,此起彼落的雜音不絕於耳;耀眼如同白晝的光亮相互打照,在建築之間旋起光的漩渦,迷幻似夢。

他驚贄於眼前的驟變。那些他熟悉的平房消失無蹤;青蔥的草原更是消聲匿跡。放眼望去,樹影都被剛直的電燈柱取代,在污濁的空氣裡散發著飛蛾撲火的昏昧。眼前的閃爍與叫囂叫他靈敏的五官吃不消,他只覺天旋地轉,頭痛欲裂,吸入肺部的空氣非旦無法使他腦袋更清晰,還讓他咳個不停。他立即俯身低飛,竄進一條較為僻靜的後巷,活像隻殘敗的老鳥落荒而逃。

後巷裡杳無人跡,幾張報紙被風吹起,悄無聲息地滑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,隱匿在排水口附近的陰影中。他倚著牆頭粗喘連連,自己剛才的威勢跑到哪兒去了?抬起頭稍微穩住身子以後,他突如其來發出一陣惡毒的尖笑,嘲諷自己如今的狼狽相。

不久他就發現到,就在不遠處,一個步履蹣跚的黑影正在垃圾堆旁蠕動,絲毫沒有戒心。得來全不費工夫!眼見四下無人,他重新醞釀出差點被擊散的邪氣,決定開始展開殺戮,讓這個落單的倒楣鬼成為這場血祭的序曲。

像個影子般飄到垃圾堆旁,他咧開血盆大口,瞄準目標,迅速熟練地咬在這個男人的後頸上,準備一嚐久違的腥紅。盡情地蔓延吧!他心想,這個世界很快便會被他的邪氣籠罩,落入他的掌控之中,而他的夙願也終將實現!

很快的,他就發現事有不妙。一陣暈眩當頭襲來,身體異常發燙。他一把推開這個毫無反抗之力的餌食,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。攤倒在地的男人歇斯底里地發抖,眼珠暴突,滿佈血絲,口水鼻涕止不住地淌流。這時他緩緩撐起身子,用抖得利害的右手伸進口袋裡,取出一只針筒,然後眼神失焦地為自己注射不知名的藥物,才漸漸鎮定下來,接著便昏死在地上。他被感染了!

在喧鬧看似永無終日的今夜,一條暗沉沉的後巷裡,下水道的惡臭不斷從人蓋口鑽出來,一個千古伯爵倒臥在一個重度癮君子身旁,奄奄一息。他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漸漸消融,色彩都在漸漸退逝。相較於這個邪氣越發重濁的世界,他的那點邪惡又算得了甚麼?而他知道,他那永生不死的傳奇即將在此劃下永恆的休止符……

Comments

  1. 哈哈~~吸血鬼後傳,不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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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人類果然可怕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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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thriller with some humo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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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我也覺得...

    不知不覺就寫成這樣了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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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真是吸血鬼 越寫越可怕喔 停不下來

    是吧 一直寫 寫成這樣 ㄏㄏ

    GOOD 早點睡囉 晚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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