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首

倏地,我看到了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,在長長的人龍裡緩緩前行。那個身影如此孤單,如此不安,卻強裝平靜穩定,臉上看不到一絲多餘的表情。

他用左肩揹著背包,穿著一件純白的長袖汗衫,雙手交叉前胸,一種無形的自我武裝。他站在隊伍中央,等待著未知何時開始的面試,由於沒有朋友隨同,隻身前往的他只得直視前方,耐心等候,但是雙目卻沒有因無聊而失神呆滯,反而專注地凝視著固定的方向,像是警戒著甚麼般精銳。

不久,面試開始了,大隊人群魚貫進入會場,之前焦躁的喧嘩聲頓時平靜下來,轉而代之一種緊繃的沉默,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緊張,因為不久面試就要來臨,而這是許多在場的人都視作踏板的最快途徑之一。他也不例外。

至此,推動一切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,他已經無法悔棄回頭了。手心不由自主地沁著冷汗,他沉著地依循主辦單位的指示,進行各種前置手續,然後領到了一張寫著編號的貼紙,一張替代他的姓名,將他的一切如同在場的每一個人一般物件化的號碼。

在這裡,自己已經不再特異,在評審眼中他僅僅不過是萬名面試者中的其中一位。自己一直以來洋洋得意的才華到這裡都突然顯得微小,甚至殘缺不全。再怎麼樣,僅憑幾秒鐘是無法將自己的實力完全展現出來的,但是除此之外,當下也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。看到其他試應者互相交談,以紓解內心的緊張情緒以及等待時的焦慮感,他沒有效仿,只是不斷深而緩地呼吸。

之後的一連串細節其實他都還記得,只是自從那天以後,他就決心埋藏起來,不願面對,因為每回首一遍,他都會感受到幾乎無法承受的痛,像是強行揭開傷痂,伴隨撕裂的劇痛而來的,只有淌流不止的鮮血,成為染紅這段過往的祭品。

那種失落真的無法用言語形容,整個內在被掏空,只剩下一具行走著的軀殼,既笑不出也哭不出,好像控制面部神經的官能突然失靈。他走在熱鬧的商場,身邊川流不息的人潮都堆著笑靥,但處在同一時空的他卻像被錯置的來自另一時空的人,只是不斷地走路,不斷地走路。

轉眼間,快一年了,他真的接受過這個對他來說如虛似幻卻真事發生過的記憶嗎?“也許吧!”他如此回答,在臉上砌出一個說服不了別人更說服不了自己的微笑,然後輕輕晗首,接著一轉身,便再次消匿在湧動的人群裡,在眼前餘留下淡淡的哀傷,繚繞不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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